桂花栗子

天下的记忆碎片⑫

(关于时间线:原剧本里好像是假唱事件爆出来几天之后才公布隐退)


河允彻浏览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千书真假唱新闻,只觉得荒谬至极,肯定又是哪个黑粉无事生非弄出的闹剧。他关掉浏览器,按下手机的接听键,恩星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他心头一紧。


“爸爸,怎么办,妈妈一直不接电话。”


“先别担心,你在家吗,爸爸马上回来。”河允彻登时起身离开办公室。


等恩星终于睡着了,河允彻回到客厅,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时间环视这个他离开了两年的家,沙发换过了,他们的婚纱照全都换成了她和恩星的照片,这个家已经没有他的任何痕迹。不过好在也没有另一个男人的痕迹,看上去就是一个单身妈妈和女儿的家。


门落锁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千书真脚步虚浮地走向客厅。


“恩星妈妈。”他起身走到千书真面前,“到底怎么了,怎么连恩星的电话也不接?”


“恩星还好吗?”千书真头也没抬,说着就要绕开河允彻。


“恩星已经睡了。”河允彻伸手把她固在原地。


“那你先回去吧,我来照顾恩星就好。”千书真拨开他的手。


“我看需要照顾的人是你吧。”


“我没事。”沙哑的声音和泛红的眼眶让这句话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你太累了,就别浪费力气逞强了。”河允彻把她推向卧室的方向,“你是不是又没吃饭?先泡个热水澡,我给你煮一碗鲍鱼粥吧。”


看千书真还在犹豫,河允彻直接走到厨房忙了起来,千书真也没再拒绝。


“刚好要到周末了,你能不能带恩星出去玩两天?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千书真这样开口,他直觉这次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他并不想搅乱千书真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


“好啊,你也一起吧,恩星会更开心的。”


“我就不去了,你照顾好恩星就好。不过,这样会不会惹人怀疑?”


“我就说带恩星回老家看爷爷奶奶。”


千书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两人之间安静得只听得见碗勺碰撞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千书真不情愿地问出了这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吴允熙她,不找你吗?”


河允彻听到吴允熙这三个字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家是哪里,“我最近公司比较忙,她知道的。”


“我今晚就留在这里,明天我送恩星去上学吧。”


沉默了一阵,千书真终于应允,“客房陈老师在用,你只能睡客厅沙发了,不介意吗?”


“没关系的。”


“您好,是河博士吧,我是恩星的升学指导老师,我叫陈粉红。”陈粉红替他拿来了枕头和被子。


“叫我恩星爸爸就行了。”


一早醒来河恩星看见父母都坐在餐桌前,惊喜过后心就提了起来,不知道接下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恩星,快来吃早餐。”河允彻倒是语气轻松。“待会儿爸爸送你去上学。”


“恩星,明天爸爸带你去露营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吗?”河允彻把抹好巧克力酱的面包片递给女儿。


“妈妈也去吗?”河恩星小心地试探。


“妈妈不去,妈妈有很多事要忙。”千书真回给恩星一个微笑。


“可是明天不是周末了吗?妈妈有什么事?”河恩星明白了个大概。


“是啊恩星妈妈,真的不一起吗?”


“你们好好玩就好了。”


“妈妈真的没事吗?为什么要把我支走?”在车里河恩星终于忍不住开口。


“妈妈可能真的有点忙,给她点时间,等她忙完说不定就改变主意了呢。”


到了海边露营场,河允彻先带恩星去当地集市逛了逛,买了一大堆恩星爱吃的零食,其中主要是千书真平时不让吃的。


河允彻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和千书真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早上他们出发时他给千书真发的露营场地址。


“想坐船出海吗?”


恩星兴奋地点了点头。


河允彻拍了一张恩星站在甲板上看海的背影发给千书真,却依旧没有等到回应。


父女俩下了船回到营地,挑了个离海近的位置搭起了帐篷。河允彻给千书真发了个定位,又开始忙着整理火炉和烤架,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你们在哪,我找不到。”电话一接通,千书真就直奔主题。


“你到哪了,给我发个定位,我来接你。”河允彻边听她说话边和恩星做了个“妈妈”的口型。


“都秘书送你来的?”


“嗯。”


“来得倒还不算晚,我们还没开始吃晚饭。”


“妈妈!”恩星激动地拉着她坐在他们刚搭好的帐篷里。


“你妈妈才不喝这个,把那瓶葡萄汁拿出来。”河允彻笑着打断了刚要给千书真倒可乐的恩星。


给火炉生起了火,河允彻把从渔民那里买来的海鲜煮成一锅海鲜汤,又支起烤架放上牛肉和猪五花。


离他们不远的沙滩上,有一对年轻的夫妻和他们不到一岁的女儿。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趴在爸爸怀里,好奇地盯着来来回回拍打着爸爸脚踝的浪花。胖胖的小脚第一次触到湿软的细沙,小女孩咿咿呀呀地挥动着手臂,一道海浪浪轻轻漫过脚踝,更是惊喜地咯咯笑了起来。


听见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声音,千书真收回了视线。河允彻盛了一碗递给她,河恩星在爸爸的指导下认真翻烤着肉片。


“怎么样?”河允彻看着千书真抿了一口,河恩星也把烤好的牛肉夹到盘子里让她尝。


“还不错。”这就是千书真评价体系里可以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橙黄的天空渐渐泛起了粉紫色。白天里的疲惫和愁绪隐没在暮色里,黑夜更像是一种慰藉。白日的喧嚣也沉静了下来,火光仿佛在黑暗中替他们划出了另一个世界,只有木柴的噼啪作响还有父女俩谈天说地的朗朗笑声。


白天消耗太多体力,恩星很快就抵不住困意,钻进帐篷里酣然入睡,千书真随着恩星一起躺下,河允彻也回到自己的帐篷。


过了一阵,“唰”的一声,旁边的帐篷开了,借着月光,河允彻看见千书真光着脚踏在被海浪冲刷平整的沙滩上,等待着下一波浪花靠近。


“凉。”河允彻上前把她拉开了。


千书真没看他,只是沿着海岸一路朝西漫步。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河允彻走在她身侧,静静聆听海风和潮汐的混响,还有远处的船鸣。


一阵清脆的笑声顺着海风飘到了他们耳边。不远处迎面走来一对情侣,女孩伏在男孩背上开心地说着些玩笑话,男孩背着她,肆意地旋转,奔跑。走近之后,那对情侣才发现这海滩上另两个人的存在,脚步变得拘谨了起来。河允彻低头笑着继续往前走,见状,那个男孩也脚步轻快地继续向前。


千书真犹豫不决的手轻轻触到河允彻的掌心,正因为河允彻没有甩开她的手而暗暗高兴之时,河允彻忽然握紧了那只手。


“你说我们是不是疯了?”千书真更像是在说一个陈述句。“明天...”


“书真啊,不要辜负了今晚的月亮。”


“回去吧,我不放心恩星一个人。”不知走了多久,这沙滩似是看不到尽头。


“我在那边酒店订了个房间,不习惯的话就去酒店睡吧。”


“我先看看恩星。”千书真轻轻打开帐篷,见恩星睡得特别熟才放下心。


“看来恩星比她妈妈接地气。”


千书真面对着女儿躺下,睡梦中的恩星因为身旁的动静而发出了喃喃几声呓语。千书真像安抚突然惊醒的婴儿一般轻轻用掌心顺着恩星的后背。记忆的盒子一下被打开,河允彻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那时候恩星才出生两个月,河允彻每天中午都要趁着短短的午休时间,跑回家看看她。


那天他刚准备回家,科室里同期毕业的医生终于忍不住调侃他:“我说你这家伙,怕不是想偷懒吧。还没生的时候,说要照顾孕妇,现在又说要照顾宝宝,我左思右想了一下,才觉得是上了你的当,你们家肯定不止一个保姆,还需要你来照顾?”


“再说那么大点的孩子天天就是喝奶睡觉,有什么好看的。”


年长的主治医生走过来打了一下他的屁股:“体谅一下嘛,人家初为人父,当然什么都好看了。”


“每一天都不一样好吗,昨天我家恩星都会抬头了。”河允彻边说边往外走。


每天中午吃过午饭,千书真都会把恩星抱到他们的大床上一起午睡,所以河允彻一进家门就直奔卧室。河允彻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恩星正在大床上午睡,千书真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拨弄着恩星的脸颊肉。


“恩星妈妈,别玩恩星的脸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婴儿本身就是头大腿短身体长,比刚出生时圆润了不少的恩星穿着连体衣,蜷着腿侧躺在床上,看起来腿更短了,喝饱了奶的肚子还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你看她像不像个煤气罐子?”这话说出口,不知道千书真是会扑哧一下笑出声,还嗔怪着过来掐他的手臂,反正他都觉得好。


但是千书真却煞有介事地坐直了身子。“我跟你说件事。”


“怎么了?”


“我想等恩星办完百日宴就回剧院,让恩星喝奶粉吧。”


“这么着急,你不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吗?”


“还休息什么啊,从怀孕到现在都快休息一年了,再不回去,prima donna的位置都要让人抢了。”


“怎么会呢,只是因为你不在才让她替补的。”河允彻想起来前天在报纸上看到剧院里比千书真小两届的学妹公演的广告,原来千书真这两天闷闷不乐是因为这个。


“替着替着就没我的事了。”千书真看他没说话,气鼓鼓地别过脸,“我就知道你不同意!”


“我哪里不同意了?”河允彻心里清楚,千书真是属于舞台的,她就该是舞台中央万众瞩目的焦点。“我只是怕你没恢复好而已。”


“也是,我现在胖成这样穿礼服肯定难看死了。”千书真一下子泄了气,“你倒好,什么都没耽误。”


“一点也不胖,”河允彻特意上下打量了一番,顶多只能叫丰腴,“这是正常生理现象嘛,生了孩子多多少少会这样的,我发誓我要是能生孩子,一定不让你受这个罪。”


“我真没反对你回剧院,我们prima donna怎么能闷在家里带孩子呢?你那些粉丝要来追杀我的。”


“那恩星怎么办?”千书真依旧是愁眉不展。


“什么怎么办?”


“恩星还这么小呢,就要一整天见不到妈妈吗?”


“这有什么的,大不了把恩星带到剧院去看你排练,天天免费听千书真唱歌,横竖也是她赚到了。”


“你看都怪你,妈妈都一年不能好好工作了。”河允彻伸手捏了捏恩星的脸。


不知是他手下失了分寸还是恩星听懂了他们的对话,恩星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你自己哄吧,我要睡觉了,把她带到外面去哄。”


河允彻抱着恩星在客厅里一圈一圈踱着步,这两个月恩星真的长了不少,他抱孩子的手法也熟练了很多。恩星刚出生的时候,他两个手掌就能托起恩星纤幼的身体,珍重地把她贴在自己胸前,怀里小人一哭他就不知所措地看着身旁的护士,之前反复背诵的育儿知识全想不起来了,但现在不一样,他已经掌握了各种抱姿,哄起孩子来游刃有余。


 “恩星啊,别哭了,爸爸跟你商量件事呗。”河允彻从茶几上抽了一张婴儿纸巾替她擦脸,“你是认真地在哭啊。”


“你以后乖乖在家里待着,妈妈要去工作了,你不可以让妈妈担心懂吗?”


千书真明明就把唱歌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不相信千书真会在20周年纪念演唱会这种场合找替唱来自毁声誉。


但是他想错了,直到和恩星一起在电视里看见千书真的隐退发布会,他才肯接受这个事实。


夺过千书真手里的红酒瓶,将泣不成声的千书真搂进怀里,他痛恨自己对她的痛苦从来无能为力。


「你这个妈,真让我丢人」


「你都没有自尊心的吗」


「高中时输的也是你对不对」


「就你这副样子有什么资格催我赢裴露娜」


「干嘛把你的自卑感宣泄到我身上」


「恶心死了」


这些话从陈粉红口中转述出来都显得如此刺耳。


“河恩星,你怎么可以这样跟妈妈说话?”


“替唱的是裴露娜妈妈没错吧,就这样她有什么资格要我赢裴露娜?她一次都没有赢过裴露娜妈妈,所以划了她的脖子吗?”


“就算不是第一又怎么样,多少人喜欢听她唱歌你难道不知道吗,这里这么多奖杯还不能证明一切吗?”


“你妈妈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当上第一女高音,别人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不许再说伤她的话了。”


一面接受警方的调查,一面又要应对继母和妹妹的发难,还要与朱丹泰吴允熙周旋,千书真自己也没想到一根弦紧绷到这种地步还能苦苦支撑。


河允彻送恩星回到家,又不见千书真在家。


“这几天你都是自己在家吃饭吗?”


“几乎没跟妈妈打过照面。”


“我现在订你们喜欢那家海鲜餐厅吧,明天放学你跟你妈妈一起过去。”


河允彻拨通了餐厅的电话,母女俩的喜好不必思考就脱口而出。


“跟你妈妈说,一定要好好吃饭。”


“那你直接去餐厅等我们吗?”


“我明天有事,你跟妈妈两个人去,刚刚把你们喜欢的菜都预约好了。”


“可你刚刚跟餐厅预订的是三个人的位置啊。”


“是吗,我都没注意,不小心说错了。”


“真的不能一起吗?”


“恩星,现在很多事…”


“我知道,你回去吧,我自己在家复习功课就好,你现在总在这里也不太好。”


河允彻听完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只听见恩星房门关上的一声微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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